徐龙第：发展、安全与治理——网络空间战略任务的平衡与统筹

　　徐龙第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副研究员

　　我国在网络空间面临三大任务，即发展、安全与治理，它们共同构成我国网络空间大战略的三大支柱。在当前大国博弈日趋激烈的背景下，我国需要进一步平衡和统筹网络空间的发展与安全，推动实现网络空间的有效治理。

　　安全和发展的辩证关系

　　***总书记多次谈到安全和发展的关系，对我国网信事业的长远发展具有重要指导意义。2014年2月，***总书记主持召开中央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小组第一次会议时强调，“做好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工作，要处理好安全和发展的关系，做到协调一致、齐头并进，以安全保发展、以发展促安全”；2015年12月，***总书记在第二届世界互联网大会开幕式上发表重要讲话，强调“保障网络安全，促进有序发展”“安全是发展的保障，发展是安全的目的”；2016年4月，***总书记在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工作座谈会上发表重要讲话，强调“正确处理安全和发展的关系”“网络安全和信息化是相辅相成的。安全是发展的前提，发展是安全的保障，安全和发展要同步推进”。可以说，安全和发展既互为前提和保障，也互为目的。对安全和发展的客观辩证认知是我国网络安全和信息化迅速发展的重要前提。

　　孜孜以求发展，更好维护网络安全

　　网络空间的发展是多维度、系统性的发展，既有新技术的突破和基础设施的建设，也有人才培养及其技能、规模的扩展，还有制度的发展，创造性设立促进技术和人才发展的组织机构等。

　　一是技术发展。技术发展是人类进步的永恒主题，是国家实力的重要来源，也是国家综合国力的基础，更是国家兴衰的重要诱因。当前，各国在信息通信技术领域的竞争异常激烈，纷纷加快对人工智能、量子计算等前沿技术的战略部署和资金投入。例如，美国新型超级计算机——“前沿（Frontier)”成为第一台突破百亿亿次级的超级计算机；随着芯片制程创新技术不断突破，韩国三星电子于2022年6月宣布已开始量产基于全环绕栅极（Gate-All-Around FET，GAA）技术晶体管结构的3纳米芯片，率先开启GAA晶体管时代。我国在5G网络建设、光纤宽带升级、IPv6部署、卫星互联网和算力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取得重大进展，但仍面临“要尽快在核心技术上取得突破”的艰巨任务。


　　2023年9月10日，福建福州，在2023年网络安全博览会现场，5G技术广泛应用网络安全领域。

　　二是人才发展。俗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句话尤其适用于网络领域，生动体现了各国对高水平网络人才的迫切需求。目前，网络人才供给严重不足，制约了许多国家互联网产业的发展。美国拜登政府上台后，多次召集美国大型互联网和技术企业、高校、研究机构等，研究部署网络人才培训，推出网络人才“冲刺计划”，实施网络学徒制，解决人才缺口；谷歌、微软等互联网巨头也将在未来三到五年投入上百亿美元培养网络人才。近年来，我国开展了网络安全人才培养基地试点示范，北京邮电大学、上海交通大学等成为进入试点示范的首批高校；2017年9月，中央网信办、教育部联合印发文件，决定在2017年-2027年期间实施一流网络安全学院建设示范项目，要经过十年左右的努力，形成国内公认、国际上具有影响力和知名度的网络安全学院。

　　三是制度发展。近年来，各国不仅加强网络立法，还设立首席信息官、网络事务顾问等机制架构，以适应技术发展带来的变化。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先后出台《中华人民共和国网络安全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数据安全法》《中华人民共和国个人信息保护法》等法律法规，为网络强国建设提供坚实支撑。随着网络安全形势不断变化，我国不断强化制度建设与机制创新，以更好地发挥组织效能。

　　发展的反面是“不发展”。在大国博弈日益加剧的时代背景下，发展停滞是不发展，发展慢也是不发展。当前，我国若要实现网信领域的大发展、快发展，既要抓住发展机会，也要创造发展机会。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维护网络空间安全，推动有效治理。

　　念念不忘安全，更好保障网络发展

　　安全是发展的目的之一，反之，安全也为发展保驾护航。网络安全防护的基础是技术安全，但我国也高度重视网络安全的“人民”维度，追求适度安全，凸显网络安全防护的中国底色。

　　一是技术安全。目前，网络安全面临诸多挑战，我国也面临安全漏洞、数据泄露、软件供应链安全等风险。因此，网络安全首先是技术安全，并需要用技术解决。2023年3月，美国拜登政府发布的2023版《国家网络安全战略》提出了网络安全防护的新思路，力图重新平衡保护网络空间的责任，将责任更多地赋予运营商和技术提供商，要求其提供安全的软件和服务，不再像以前那样要求终端用户担负责任。我国也在扎实推进网络安全保障，加强数据和个人信息保护，提升安全能力和技术水平，筑牢网络安全的技术基石。只有落实“建设网络强国，要有自己的技术，有过硬的技术”要求，网络安全防护才更有底气。

　　二是网络安全的“人民”维度。2016年4月，***总书记在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工作座谈会上发表重要讲话强调，“网信事业要发展，必须贯彻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网络安全为人民，网络安全靠人民，维护网络安全是全社会共同责任，需要政府、企业、社会组织、广大网民共同参与，共筑网络安全防线。这几个特点，各有关方面要好好把握”。2019年9月，***总书记对国家网络安全宣传周作出重要指示强调，“国家网络安全工作要坚持网络安全为人民、网络安全靠人民，保障个人信息安全，维护公民在网络空间的合法权益”。为此，我国广泛开展普及网络安全知识教育活动，夯实安全意识，警钟长鸣。可以说，“人民”维度是我国网络安全思想和实践的重要特色。


　　2023年9月11日，浙江省金华市婺城区沿江休闲道上，市民在网络安全主题市集打卡答题。

　　三是适度安全。与某些国家追求网络空间的“绝对安全”不同，我国处理网络安全的特点之一就是正确客观看待网络安全的特点及其辩证关系。***总书记在全国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工作会议上要求“树立正确的网络安全观”。同时，还详细阐述了当今网络安全的几个主要特点，即“网络安全是整体的而不是割裂的”“网络安全是动态的而不是静态的”“网络安全是开放的而不是封闭的”“网络安全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网络安全是共同的而不是孤立的”。对于这几个特点，“各有关方面要好好把握”。简言之，整体与割裂、动态与静态、开放与封闭、相对与绝对、共同与孤立，不仅构成五对辩证关系，也体现中国对适度安全的追求。尽管人们对网络安全的追求永无止境，但也必须清楚地认识到，并不存在绝对安全，绝对安全是不可持续的。

　　安全的反面是“不安全”。无论“不安全”的源头如何，应对“不安全”的基础都是技术实力和技能水平。在网络空间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以人民为导向，追求适度安全而非绝对安全，为网络发展和治理提供保障。

　　久久为功治理，更好服务安全和发展

　　治理既是一个过程，也是一种状态。作为一个过程，是指逐步解决各种问题、难题的历史进程；作为一种状态，是指这些问题、难题得到解决后的良好状况。因此，治理本身既是目标，即值得追求、令人满意的一种状态；也是手段，即着眼于解决问题、化解矛盾，并服务于安全和发展的实现。可见，治理的核心在于以问题为导向，着眼于现实紧迫问题的解决。此外，网络空间治理既有国内维度，也有全球维度。无论是国内治理，还是全球治理，其目的都是为了获得或维护良好的秩序，实现理想的良好状态，并为安全和发展提供良好的内外环境。

　　一是坚持国内网络治理与管理思维。长期以来，世界各国都面临各种各样的网络问题，如网络诈骗、个人信息泄露、数据泄露、平台垄断等。针对这些问题，包括我国在内的许多国家纷纷出台总体性或专门性的法律法规，试图规范各类行为，应对各类问题。例如，我国出台《中华人民共和国网络安全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数据安全法》《中华人民共和国个人信息保护法》等法律外，还颁布了一些行政法规、部门规章、司法解释、规范性文件以及政策文件等，共同构成一个完整的体系。从这个角度来说，网络治理过程也是一个建章立制的过程。以问题为先导，网络治理会事半功倍，既节省人物力等资源，也可以避免走弯路。由此而言，网络治理也可以纳入管理范畴，包括技术管理、行政管理、人员管理、意识管理、知识管理等。重要的是，在此过程中应坚持科学管理的原则，兼顾公平和效率，提高管理绩效，提升治理水平，既解决现实问题和难题，也为安全和发展创造更大空间。

　　二是坚持全球网络治理与竞合思维。为应对网络空间的全球性问题和挑战，***总书记曾提出“推进全球互联网治理体系变革”。人们通常认为，规则是全球治理的核心。因此，规则的建构和变革也就成为各国博弈的主要内容。除技术规则和经贸规则外，全球性的网络规则更多地涉及各类行为体的行为规则。例如，当前国际上关于“负责任的国家行为”的讨论就着眼于规范各国在网络空间的可能行为，亦即规定各国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划定一个“可为”和“不可为”的界限。然而，对于何谓“负责任的国家行为”，各国意见不一，要达成共识并非易事。在推动全球网络治理的过程中，并非只有合作和美好，还有竞争和冲突。在许多全球性网络议题上，如数据跨境流动、数字货币、供应链安全以及政企关系，各国之间存在诸多分歧，甚至存在激烈竞斗。是选择合作，还是选择竞斗，唯一的依据便是国家利益。在合乎国家利益时，合作自然是上策；在有违国家利益时，也需善于竞斗。当然，无论是合作、竞争或冲突，都是维护和拓展国家利益的手段，其本身并非目的，但这些手段和方法的选择，有时与利益本身同样重要。

　　网络治理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要坚定信心、久久为功，才能走向治理的理想彼岸和良好状态。总之，发展、安全与治理是我国在网络空间的三大战略任务。展望未来，孜孜以求发展，念念不忘安全，久久为功治理，可谓任重道远，未来可期。其中，技术发展、人才发展和制度发展是网络发展的“三位一体”；技术安全、人民安全、适度安全是网络安全的题中应有之义；网络治理既是状态，也是过程，国内治理应注重管理思维，全球治理应容纳竞合思想。以上“三大支柱”“八个方面”共同构成中国关于网络空间的立体战略视野。今后，我国应更好平衡和统筹网络空间的安全与发展，更好推动网络空间的有效治理。

稿件来源：中国网信杂志